2022年1月13日 星期四

The All-stat Non-Star---你所知道與不知道的Russell Westbrook

    2009年名記者Michael Lewis在New York Times發表了一篇報導:“The No-stat All-star”,文中歌詠了Shane Battier這位數據不突出,但表現出色,對球隊贏球帶來實質貢獻的winning player,此篇文章傳頌甚廣,間接帶動了NBA的“魔球運動” (ps.1),

    而我今天要介紹的All-stat Non-star,就是帳面上數據亮眼,但卻未能幫助球隊贏球的Russell Westbrook;如果說Battier是當時最被低估的球員的話,那我認為...Westbrook很有可能是史上最被高估的球員,以下我將分五點論述,引用到的數據、評論會放在附註、圖表中,來幫助大家了解這位評價兩極、爭議不斷的球員。

1. 他是大三元製造機:史上大三元次數紀錄保持人、連續四季平均大三元、史上最會搶籃板的後衛...

    但你不知道的是:他靠的是搶隊友的籃板球:NBA場上,如果要說哪個數據最不能反映出能力,那應該就是籃板球了,尤其是防守籃板(defensive rebound):敵隊出手沒進、落下來的,就叫防守籃板,它比較能反映出的,是你在球場上的位置:籃下站久了,自然會撿到籃板,而且只有約兩成的dReb,是需要跟對手搶的,其餘的uncontested dReb,就成了可以讓賢的數據了,Westbrook在2016年Durant離去後,或許為了證明自己可以獨撐大樑,開始了他的大三元之旅,隊友也十分有默契地幫他卡位(Fig.1),讓他可以撿到許多的防守籃板,

Fig.1 對手罰球時的防守籃板,也是湊籃板數的好時機


翻開史頁:單季dReb突飛猛進的前三名,都跟他直接有關:分別是16年的Westbrook (6.3->9.3)、以及17年轉離雷霆隊的長人Enes Knater (6.7->10.0) 、以及19年的雷霆隊Steven Adams,在Westbrook離隊後,解除枷鎖,dReb爆增60% (5.0->8.1) ;不難發現,只要是跟"平均大三元時期Westbrook"同隊的長人,dREb都會大幅地減少(Fig.2, 3)

    Fig.2 Kanter的防守籃板數據,紅圈為跟Westbrook同隊時期。

    Fig.3 Adams的防守籃板數據,紅圈為跟Westbrook同隊時期


    身為一個控球後衛,得分、助攻上雙位數,並不算稀有,再加上籃板最後這塊拼圖,讓他打破所有大三元的紀錄,但你可能會好奇:他是有意的嗎?說他刷數據(stat-padding)公平嗎?

    我認為是:2019年4月3日,在雷霆對上湖人的比賽中,為了紀念被槍殺身亡的饒舌歌手Nipsey Hussle,他繳出了驚人的20+分20+籃板20+助攻的比賽,來致敬Hussle所隸屬的幫派Rollin’ 60;這場比賽前三節早已大勢底定,第四節他卻還留在場上湊數據,足見他刷數據已經到了出神入化、可以湊個同花還是full house的地步...

2. 他是三屆助攻王、場上指揮官、妙傳連連的攻勢發動機...

    但你不知道的是:他也是失誤王,而且很多是關鍵時刻的要命失誤(ps.2);拿他跟另一位名控球Chris Paul相比:Paul生涯至今10,665次助攻,只有2,711個失誤;Westbrook是8,397個助攻,就有4,077個失誤,兩人的助攻/失誤比差了快一倍;本季更是惡化到8.1個助攻/4.4個失誤,等於不到兩個助攻,就有個失誤產生,本月他的失誤情形接連上了新聞版面:先是在對灰狼的比賽中,他上半場7次失誤,創下個人新高;兩天後對國王的比賽,他居然奇蹟似地沒有失誤!中斷了他橫跨六年、連續407場比賽都有失誤的聯盟紀錄,只是在這場罕見的零失誤比賽中,他也只傳出了2個助攻。

    Westbrook對防守的解讀能力不如Paul、LeBron、甚至是新星Doncic,他的傳球較容易預期,除了跟長人的pick and roll搭配外,就是快速的drive and kick:攻擊籃框然後傳出給外圍射手,但隨著他速度下滑、進攻威脅性的下降,防守球員在較不擔心他的情況下,就更能阻斷他的傳球路線,這也是他本季控球責任變少,失誤卻仍高居聯盟第一的原因(Fig.4)。

    Fig.4 本季失誤總次數統計

3. 他拿過得分王、很會得分、灌籃很帥...

但你不知道的是:他命中率很低,被國外網友戲稱為Westbrick(Fig.5)

    Fig.5 國外網友形容他投籃像是砸磚塊般不準,但還很愛投

他非常不準,而且是全方位的不準、越來越不準、留名青史的不準:翻開他2010-2020這十年的shot chart(Fig.6),就會發現他幾乎沒有"熱點":

  Fig.6 藍色表示低於平均,紅色表示高於平均

三分球?在NBA歷史上,出手超過2500次的球員中,他敬陪末座(Fig.7),簡單來說:沒有人像他這麼不準,還出手這麼多;

     Fig.7 三分球命中率史上最低

中距離?16-17年他引以為傲的中距離跳投,本季已經完全背離他的,他的中距離手感嚴重下滑,而且時常歪的離譜:麵包、切籃板、擦板沒碰框、投到籃板後面(ps.3)的場景層出不窮,

上籃?也不準,他沒有像Irving、Wade一般出色的擦板手感,也並未發展出Trae Young、Tony Parker的拋投,所以時常看到他跟防守球員碰撞後往籃圈上拋,然後高舉雙臂跟裁判要犯規,去年對籃網的聖誕大戰,他投20只中4,其中有11球上籃(shot at rim)不進...還包括最後關鍵的一球灌籃沒進...

灌籃!?沒錯,灌籃也不準,Westbrook本季的灌籃成功率只有56%(灌16中9),如果你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十大好球中的飛身灌籃的話,其實他現在比較常出現在俠客烏龍球(ps.4)中,

而且他似乎越來越不準,隨著"大三分時代"的來臨,他的外線能力卻越來越退步:以最單純、無人防守的罰球來說,生涯前半段鮮少低於80%的他,最近兩年的罰球命中率都徘徊在65%,

但可怕的是---他投個不停,尤其是關鍵時候,特別愛投這種“絕命三分”,只是被他射死的,往往是不是對手;過去五年,在比賽最後一分鐘、球隊落後三分或是平手的情形下,投最多決定勝負的三分球的人,不是Curry、LeBron,也不是Durant或Harden,而是Westbrook...總共投了42球,傲視全聯盟,只是命中率慘不忍睹,不到兩成(Fig.8)

        Fig.8 過去五年出手最多關鍵三分的球員

    不像一些季後賽會益發神勇的名將,Westbrook在季後賽表現全面下滑,在短兵相接的連續對戰下,他沒有外線的缺點被放大(Fig.9),關鍵時刻的錯誤決策也十分要命,他上一次在季後賽有好表現,要追溯至2016年對勇士的Game3, 4了,之後的每一年季後賽,他都表現不理想,球隊也都在第一輪就以懸殊的比數出局了。

Fig. 9 季後賽的對手,常常這麼對待Westbrook

4. 他打球拼勁十足、令人動容...

      但你不知道的是...他在鎂光燈照不到的地方---防守端的表現,他的專注力和拼勁,都十分的不理想:On-ball defense方面,他對位不佳、容易被過,擋拆之後就完全被甩在身後,也不會像Caruso、Thybulle從後方給予持球者壓迫;Off-ball defense方面:他的表現更為差勁,關鍵時刻漏人,給予對方大空檔的情形層出不窮:像是季初對雷霆漏掉籃下的Dort、或是聖誕大戰最後漏掉手感火燙的Mills,都直接導致球隊輸球,

  我個人覺得他防守上的缺乏紀律,有很大的程度上是自己默許的:為了要撿籃板而不去認真close-out外圍射手的出手,而是選擇待在籃下:今年季初對馬刺的一個回合,他四度選擇不補防,反而跑死了隊上的37歲老將Melo(ps.5); 對位上,他常為了抄截,做出一些賭博性防守,只是往往是賭輸的那一邊,

    今年有很多次在球隊進攻時,球在三分線弧頂左右發生失誤,對方轉守為攻的時候,他會頭也不回地直接就近抓人犯規,美其名是中斷對方以多打少的優勢,但其實你並非步伐緩慢的大個子球員,轉身回防不也是拼勁的一種展現嗎?多少帥氣的chase-down block不就是這樣拼出來的嗎?進攻方面也是,當他手上沒有球的時候,他也不常積極地跑動,來帶給防守壓力,常常就是呆在三分線外,似乎不會給他帶來數據/掌聲的活兒,他都沒興趣,不只我一人注意到他這種選擇性拼勁,有記者也公開質疑"Westbrook打球很拼"這個說法(Fig.10)

Fig.10 有記者質疑Westbrook的拼勁只出現在進攻持球時

5. 他直率敢言,忠於自我,深受球迷愛戴...

但你不知道的是...他與媒體莫名的冷戰、場邊常橫生枝節、無謂的嘴砲又被打臉。

場下的Westbrook,不混幫派不跑夜店,堪稱模範生;但從雷霆時期開始,他莫名地槓上記者:先是一位曾經批評過Durant的記者,在賽後訪問他時,Westbrook百般不配合,直到記者受不了問他是不是在不高興什麼?他瞪大眼睛,說了"I just don't like you." (ps.6) 接著在Durant離隊後,他似乎把自己描繪成死守小城市球隊、不離不棄,獨撐大樑的忠心老臣,同時場下不斷暗酸Durant,這段期間(2016-2019)也為他贏得許多球迷,奠定了他巨星的地位;
  18年季後賽第一輪:雷霆對爵士,他莫名地槓上爵士控球Ricky Rubio,在對方有好表現的賽後,表示下一場會shut that shit off (守死他),結果不但沒有,自己表現還荒腔走板,雷霆大敗,隨即被淘汰;
      19年季後賽第一輪:雷霆對拓荒者,Westbrook沒有記取教訓,又槓上隊方主將Lillard,屢屢在對方面前得分後,做出rock the baby (懷抱小baby)的動作來暗喻Lillard太過嬌小,守不住他...結果幾場後,Lillard回敬了史上最經典的絕殺(ps.7),雷霆再度以1-4在第一輪慘敗。
     從場上吵到場邊,Westbrook和球迷語出齟齬更是層出不窮,ClutchPoints網站在2020年整理了他過往八次和球迷爭執,甚而發生肢體衝突的事件(ps. 8),
 去年季後賽第一輪,他也是再度跟場邊球迷起衝突:在他退場的時候,有球迷從通道上方向他丟爆米花,他氣沖沖地衝回來要上看台找人,再度引發軒然大波;的確,先動手的球迷不對,但是身為NBA明星,哪有不被敵隊球迷挑釁的呢?為何不能把注意力放在比賽上,想想怎麼樣才能扭轉這個系列賽事呢?難道是要用這些新聞當煙霧彈,來混淆視聽,讓人忽略你場上的差勁表現嗎?
    賽後面對媒體、球評的批評,他都是一副"橫眉冷對千夫指"、"世人皆負我"的態度,有時全程盯著手機不回答(ps. 9),有時直接喊"next question",無怪乎他被認為是全聯盟最固執的球員之一,甚至有球評認為他最偉大的天賦...是臉皮的厚度(Fig. 11)
Fig.11 Athletic網站在回顧75大球星時, 如此評論了Westbrook

    個人意見:Westbrook是位功勛彪炳的昔日名將,但體能的退步、外線的惡化早已讓他退出明星球員之林,然而絲毫未減的自信、過往的光環讓他在關鍵時刻浪投、在防守上恣意漫遊,卻對球隊帶來巨大傷害;球技退步又不肯改變的他,現階段恐怕只適合百廢待舉的"未開發球隊",任何有奪冠野心的球隊,都不可能長時間的仰賴他,4400萬的頂薪也成為全聯盟最毒的合約。
    體能流派的球員,很少能age like a fine wine,體力、技巧都下滑,就剩信心還未失,對手、球評都看出,就剩自己還不知(Fig. 12),不禁感慨:

    Confidence is the last to go, and mirror is the last to know. 
  
Fig. 12 對國王的比賽中,對方主場直接封他是"手感最冰球員"



ps.1: 強調透過進階數據分析,挖掘出璞玉類型的球員,來打造球隊,最早始於大聯盟的奧克蘭運動家隊;也就是Michael Lewis把它寫成書:Moneyball,還翻拍成電影,由Brad Pitt主演

ps.2: 2020季後賽game 6要命失誤

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kMwhr9hZxdE

ps.3: 中距離擦板沒碰框,主播驚呼air bank: 

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t71f0eJDbDA

ps.4: 關鍵時刻無人防守上籃/灌籃放槍

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nG6TB5c6JJY

ps.5: 一個回合安東尼4次拚命補防,而威少卻一直站在禁區等籃板,球迷:心疼瓜哥

http://www.ballgametime.com/hotnews/493346.html

ps.6: 可能是NBA更衣室裡最出名的訪問之一

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nawEqAz-8-s

ps.7: Lillard絕殺淘汰雷霆,用行動打了Westbrook的臉

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a-M3x-eZpV8

ps.8: Westbrook與球迷衝突一覽表

https://clutchpoints.com/every-time-russell-westbrook-got-into-it-with-a-fan/

ps.9 大敗給灰狼後的賽後記者會, 全程盯著手機...

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CP6FG1FE8ko&t=5s